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簡陋甚至錯亂的傳統思維將礦難頻發的真正原因遮蔽。多年以來,每當礦難發生后,聽到的解釋一般都是由于礦井領導人缺乏安全意識,或者是無證小煤窯非法亂采亂挖。處理的方法無非是停產整頓或者直接關閉。但這些解釋其實存在邏輯上的問題——缺乏安全意識、亂采亂挖和礦難同樣都屬于現有礦業邏輯演進的結果而不是原因。
在計劃經濟時代,煤炭行業一直就作為電力行業的一個生產車間而存在,為了保證電力行業的高利潤,煤炭行業一直處于虧損狀態,只能依靠財政補貼度日。直到1993年,國家部分放開煤炭價格之后,煤炭行業才逐步開始有了獨立的地位。
“分家”之后的煤炭行業也未能根本改變虧損的局面。脫離電力行業之后,來自國家財政的補貼減少了,但是地方政府的利稅要求卻增加了,電煤價格依舊被有關部門牢牢控制。同時,大量的小煤窯如同星星之火一樣地興盛起來,進一步惡化了行業環境。1998年電力過剩之后,電煤需求下降,煤炭行業的困難進一步加劇。
近年的工業重型化和電荒最終打開了煤炭行業的潘多拉魔盒。2002年開始的電荒本應該給煤炭行業帶來了脫困和改進技術的希望,但事與愿違,電荒首先帶來的卻是讓人觸目驚心的礦難。
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近日稱,近年我國平均每7.4天就會發生一起特大煤礦事故,遠遠高于世界平均水平。2003年我國煤炭產量約占當年全球產量的35%,事故死亡人數則占近80%。與之對應的是,我國的采煤效率僅為美國的2.2%、南非的8.1%,而百萬噸死亡率是美國的100倍、南非的30倍。
由此看來,讓人目不暇接的惡性礦難正是在煤炭行業連年虧損的陰影中發生的。煤炭行業首先是一個連年虧損的“窮”行業,其次才是一個不斷產生礦難的“慘”行業。只有尋找造成行業虧損的原因才能找到解開礦難死結的方法。
事實表明,對電力行業的利潤轉移是產生煤炭行業生產水平低下的重要原因。常年虧損之后,大多國有煤礦無疑成了落后的代名詞,礦難順理成章地成了煤炭行業的底色。
封閉也是阻礙煤炭行業發展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民間資本始終不能順利進入煤炭行業。國有企業連年虧損,無力改進安全措施。同時,由于礦難頻發,有民營色彩的“小煤窯”似乎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承包制與高風險短線投資無疑是聯系在一起的。短期承包者大力投資安全設施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由此,必須將煤炭資源的產權問題納入考察的視野。當“小煤窯”不斷被關閉時,人們往往遺忘了,在產權明晰的前提下,資本的力量完全可以將小煤窯變成現代化大煤礦的經濟常識。印度的私營鋼鐵工業家已經組建了世界最大的鋼鐵企業。有理由相信,在給予明確的投資保障之后,溫州商人這樣的投資群體也可能組建出世界一流的煤炭企業。
安全是現代化工業的必要特征,對一個極度落后的行業提出嚴厲的安全要求是毫無意義的。解決礦難問題的關鍵就在于引入市場化的思維,將焦點對準煤炭行業對電力行業的利潤轉移以及煤礦產權封閉的問題。
當前,在整個經濟被工業重型化的難題所困擾之時,更需要轉換思維,將煤炭等上游資源型產業的市場化作為啟動市場自我調節機制的契機。否則工業重型化只能成為礦難頻發的幫兇,宏觀調控也會困難重重。
無疑,當前的重化工投資熱潮以及電力投資熱潮都是在低成本高收益的假設下發生的。如果上游產業進行市場化,逐漸形成原材料成本價格機制,市場自會形成一種有力的重化工投資約束機制。市場自發調節的結果無疑比單純的行政調控要順暢和美妙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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